汲集看著像個漂亮姑娘似的易魚，像被潑了盆冷水，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虛幻城堡瞬間被擊成粉碎。

他臉上出現短暫的倉皇，就像茫然無措的孩童在尋找消失的家園。

他的Alpha早就不存在了。

無數個影像從腦海中一一劃過，替他勇敢趕走流民轉過身問他疼不疼的溫柔易魚，見習指揮官就職演講上意氣風發的易魚，登上戰艦回頭告別的易魚，還有……

在飛車轉過一處海邊懸崖時，控制儀突然失靈，易魚按下保護艙鍵的瞬間，一股熱浪掀開，易魚完全有機會逃離，卻轉身撲在他的身上。

那個在最後一刻還想著保護他的Alpha，再也不見了。

“汲集，該你了。”費雯麗見汲集一直站在原地低著頭，輕輕推了他一下，竟然發現汲集全身都在微微顫抖。

費雯麗嚇了一跳，捏住他的胳膊擔心地問，“你沒事吧！”

不，他有事。

他看到一個無比卑鄙的自我，跟過去偽裝欺騙的他並無二致。

過去的他為了家族利益偽裝欺騙他人。

現在的他為了壓制信息素引發的發|情和緩解家庭帶來的壓力，想要與易魚繼續保持過去的A與O的狀態。

因為易魚給了他最大程度的安全感，一個殘缺的易魚永遠不會跨過他心中的禁區。

他曾以為這個禁區是容許易魚進入的，於是按部就班地接受訂婚，卻在邁向婚禮的最後一刻，沈寂已久的Alpha痕跡終於還是發出蒼老而堅決的拒絕。

那是真實的他，無論發生多麽糟糕的事情，從未消失過。

汲集羞恥地閉上眼睛，為什麽要把事情分析得那麽分毫畢現，維持現狀不好嗎？

“如果你不想競選班幹部，沒有關系的，以後再說？”費雯麗以為汲集不習慣這樣的講臺，她們已經在講臺旁站了不短時間，同學們好奇的目光若有若無地飄過來。

“我沒事。”汲集微微擡起頭，通往講臺的路又近又窄，像極他的命運，從未準備好，就被推向唯一的通道。

汲集要競選職位？

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想到，一開始大家只以為他受不了淩雪的呱噪。

遲耀目光深凝，突然改變競選方式，讓他有些打退堂鼓，沒想到汲集一聲不吭地參加競選，那他肯定不會退讓。

汲集瞬間吸引所有的註意力，在大家眼中，他長得極好，但性格也極度陰沈，同學半年，幾乎沒人跟他說過話。

他總穿黑色的衣服，總將自己藏在帽子裏，像一個美麗而虛幻的影子，只有每次公布成績時，大家才會又註意到他。

此時，他將帽子緩緩摘下，白皙的肌膚蒙著一層光，讓美麗虛幻的容貌慢慢清晰起來。

有人發出微微的抽氣聲。

他的容貌實在太優秀，仿佛不是這個世界真實存在，由此產生的沖擊，連費雯麗都忍不住感慨，他到底得了上天的多少偏愛。

易魚笑瞇瞇地看著汲集，她家汲集一如既往的優秀，學校老師對他總是讚譽有加，但是真實看見跟聽見是兩回事。

Alpha和Omega能當同學，真的是太美好！

汲集擡起頭望向易魚，她認真信任地看著他，汲集避開易魚的目光，用力地擦去心頭的愧疚，用一種不同於以往的聲音說道，“我競選的是學習委員，爭取……一年內幫助易魚實現目標。”

如果這樣做，心裏會好受些，他願意做得更多。

……

教室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靜。

臥|槽！

學霸的承諾。

汲集是什麽量級的學霸，幾乎全科滿分的學霸。有了他的承諾，這意味著什麽，幹翻隔壁六班不是夢！

不知誰先尖叫了一聲，很快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。

激動刺|激著每一顆年輕的心，無論結果如何，此時此刻，他們都願意為了這個目標瘋狂一次。

競選很順利，到中午時班幹部們已經各司其職，遲耀正高興地跟幾個男生在後面商量期中的籃球比賽，他放下豪言壯志，要讓每一個參賽人員都擁有一雙A.J限量版籃球鞋。

忽然他瞥見正往外走的汲集，幾步過去一下摟住汲集的脖子，感受到懷裏的掙紮，他的胳膊用力了幾分，完全將對方鉗制住，“你這家夥，當初怎麽答應我？”

汲集的聲音輕輕地傳來，“你放開我。”

“不放，我發現你這小子出爾反爾，特別狡詐，現在還幫助易魚實施學霸計劃，是不是想等著機會好對易魚下手，我告訴你，只要有我在，你就別想欺負易魚。”

汲集終於從遲耀的控制中掙脫出來，他滿臉通紅，頭發變得毛躁。

路過的同學好奇地看著他們，遲耀笑瞇瞇的樣子仿佛好哥們間的打鬧。

“我不會傷害她。”汲集看了遲耀，目光顫動著投向遠處，他發現自己不再像之前抵觸男生的碰觸。

遠處的籃球場上正跳躍著充滿青春活力的身影。

遲耀覺得今天的汲集有些不同，似乎能跟他心平氣和地說話，也沒有一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表情或者反應。

“那你湊過去幫助她是為了什麽。”遲耀將易魚打印的文件看了一遍，一個腦袋兩個大，有些學生成績提不起來就是懶。

遲耀赫然位列其中，看著密密麻麻的學習計劃和目標，想死的心都有，但大家都那麽期待，他和幾個學渣敢說不嗎？

況且他發話支持易魚，這個時候拖後腿，還怎麽在樹仁中學混下去？

汲集望著籃球場裏奔跑跳躍的身影，“她需要認同感，如果不能從這件事裏尋找到熟悉的認同感和成就感，她可能會……崩潰。”

遲耀嚇了一跳，怎麽聽起來很嚴重，同時心理又產生不舒服的感覺，“你為什麽這樣說？她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
“你以後會知道。”

遲耀心中那股不爽快的感覺越發明顯，他感覺到易魚跟汲集之間有著一個密不透風的關系圈，不排斥別人靠近，但絕無進入的可能。

“嘁，說的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。”

汲集的目光終於收回來，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傲慢，“我們一起長大，沒有誰比我們更了解彼此。”

了不起呢！

遲耀越發不爽，然後他發現好像真的挺了不起，等等，汲家和易家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兒，他們究竟是怎麽從小一起長大，他要回去問問他老子，為什麽小時候沒將他跟易魚放到一起長大。

遲耀心裏不爽面上卻不太表露，他露出一個痞裏痞氣的笑容，伸出手搭在汲集的肩膀上，“走吧學霸，去約個球。”

汲集看著那只搭在肩上的大手，比他的粗壯有力，每一個毛孔都張揚著Alpha特征，但想甩開這只手的沖動竟然煙消雲散。

簡直不可思議。

對於遲耀的提議，汲集是拒絕的，他只想維持現狀，一個Omega怎麽能跟男生去打球，但這個反應很快被身體本能所取代。

他擡起腳步，還有遲疑，卻已經對遲耀說道，“現在就去。”

竟然這麽主動，遲耀意外地點點頭。

已經是午飯時間，先前熱鬧的球場變得空蕩蕩，遲耀望了眼教學樓的方向，擔心易魚找過來，不過她剛成功競選班長，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委托重任，一時半會兒不會過來。

遲耀放下心，拍了幾下籃球，重重地擲向汲集，汲集勉強接住，生疏的抓握動作令遲耀輕蔑地笑了笑。

“學霸，會不會拍球？要不要先教你一下？”遲耀才沒有不能欺負弱雞學霸的自覺，在自己擅長領域狠狠打擊敵人，再沒有比這個更爽的。

何況，學霸自己主動的。

汲集看著手中的籃球，陷入深深的掙紮，他只想維持現狀，那麽現在的他究竟在做什麽？

遲耀等了一會兒見學霸還在看手裏的籃球，突然哈哈大笑，“學霸，這個是球，能滾會彈跳，不是試卷，你盯它半個小時，它不會自己飛進籃筐。”

遲耀看見汲集的目光隨著他這句話慢慢移動到籃筐上，似乎想投一投，距離不算太遠，但一個從未練習過的人絕無投進的可能。

果然，汲集舉起手托起籃球，姿勢還算標準，卻透露著一股生疏僵硬的味道，遲耀沒有攔球，他也想看看學霸能不能投進去，當然，投進去的可能為零，他只想讓學霸親自接受現實的捶打。

籃球躍空而起，以一個漂亮的拋物線，直入籃筐，遲耀的嘴巴張成一個O型，“草草草，這絕對是意外加運氣，比賽可不是女生的體育考試，只需要站著不動看投球數。”

遲耀唧唧歪歪地跑過去把籃球撿回來，臉上嚴肅了一點點，“學霸，你知不知道比賽規則？我投給你，你就要突破我的阻攔運球上籃，不不不，剛才是個意外，我絕不會再那麽友好主動地將球送給你，明白？”

汲集看了眼遲耀懷裏的籃球，內心的震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得猛烈，已經到了瘋狂叫囂的邊緣，他想運動，想爭奪，想將對方懷裏的籃球搶過來再一次投入籃筐，他不想維持現狀，他只想瘋狂地爭奪一次……

球離開手掌，彈向地面，又返回到掌心，汲集仿佛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，只感受到籃球撞擊時發出的咚咚聲，像心臟跳動一般，強勁有力。

防守中的遲耀瞧準機會，突然上步靠近汲集，右手迅速按住球上方，左手握住球下方，一個漂亮的旋轉，將籃球帶離汲集的懷中。

一個迅速轉身，急速運球，三步上籃，一氣呵成，投進的一瞬間，遲耀抓拳yes了一聲。

回頭正要炫耀，眼角瞥見一個身影，快速帶走籃球，遲耀無所謂地轉過身，大手一展，他就不信汲集能突破他的防禦投進籃球。

汲集原地運球，一直沒有其他動作，遲耀臉上的興奮漸漸被嚴肅替代，沒道理，學霸一看就沒打過球，怎麽運了一會兒就像掌握了某種可怕的技能，竟然跟剛才生疏的動作有了天壤之別。

遲耀恍然大悟，狗|日|的，他在現場學習，這個學習能力也太逆天了。

遲耀腦子一熱，撲了上去。

汲集同時運球，目光盯著遲耀，而球卻像被吸住一樣，牢牢控制在他的掌心下。

面對遲耀嚴密的防守，汲集手中的球突然急停了一瞬，異側臂和身體同時保護住籃球，遲耀短暫地跟著停頓了一下，本能地朝右側防守，急停的汲集突然起動，利用爆發的速度直接超越遲耀，突破防守，中場跳投，命中！

籃球一下一下地跳遠了，遲耀看怪物似的看著遲耀，他被突了？

他被一個新手突了？

不不不，不可能。

汲集絕對不是新手，他那身急起急停的爆發力，就不是一個弱雞學霸能做到的，那必須是長期嚴苛的體能訓練才能達到的。

“你耍我？”遲耀不確定。

汲集眼中的笑意一瞬間隱去，剛才那場防守進攻的畫面開始在腦子裏變得清晰深刻。

他在做什麽？

汲集垂下眼睛，努力尋找原先的感覺，一個Omega應該有的感覺，但全身都是躁動的細胞，它們都在瘋狂地跳躍尖叫，慫恿著他，向對面那個挑釁的Alpha發出嘲諷。

他張開嘴，嘴唇微微顫抖著，泛著不正常的白，他的腦袋開始變得眩暈，血液奔騰的聲音甚至回響在後腦勺靠近耳朵的位置。

“我，我沒有。”壓制住心中的真實渴望，說出最符合一個Omega方式的語言。

汲集再也忍耐不住，轟地朝一旁倒去。

“娘們兮兮。”面對汲集小聲又無力的反駁，遲耀憋悶地吐槽，尚未說完，就看見汲集暈過去，頓時嚇得跑過去。

遲耀奔跑的腳步立馬停止，汲集沒有暈過去，他倒在地上，雙手蜷縮在胸前，滿臉漲得通紅，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麽。

遲耀一瞬間覺得汗毛倒立，這是個什麽情況？他甚至看見汲集的眼睛快速充血，一副要吃掉誰的樣子。

一個身影撲過來，“汲集，汲集！”

易魚憤怒地回頭看了遲耀一眼，一把想把地上的汲集抱起來，但是她太過瘦小嬌弱，連將汲集扶起來的力氣都不夠。

“什麽情況？”淩雪也奔了過來，看見汲集的樣子也是嚇一跳。

遲耀還處於懵逼狀態，“我，我們就打了一會兒籃球，他就突然這樣了，要怎麽辦……”

易魚再次回過頭，聲音帶著少有的嚴厲卻還算鎮定，“遲耀你背上他，快去醫務室。”

“去醫務室？不打120嗎？”遲耀迷惑地問。

“快點。”易魚終於吼起來。

淩雪察覺到不對勁，一把拽著遲耀趕過來，遲耀也反應過來，在兩人的協助下，背起汲集發狂地朝醫務室跑去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易魚：你看我說過多少次，不要隨便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出去，看吧，發|情了吧！

汲集：……

emmm……卡不了卡不了，太實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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